文/但目送

过年时，在亲戚一片的攀比炫耀中，看着他们热火朝天、乐在其中的讨论，你是否也觉得自己如同“局外人”一样，与他们格格不入。

《局外人》是法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加缪的成名作和代表作之一，书中描绘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外人”：对着外在事物随时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对他人疏离着，与世隔绝着。

正如《人类简史》中说的，这世上的一切我们所认同的真的存在过么？亲情、宗教、法律乃至国家，皆不过是大家都认同它，故它存在，然而一切都不过是人类虚构出来的。又或者如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中提到的，在现代发达工业社会中，整个社会无一例外地只存在单一的价值取向，单一的判断标准。经济要怎样做才能达到最大效益，恋爱要怎么样做才更能讨女孩子欢心，学习怎么做有最大效率.......一切都是被定义好了的，一切又是那么的无法辩驳的，因为一切都是让你最好的，一切都是合乎标准理性的。可是正是这种“理所应当”的定义将人变成了“单向度的人”，没有了独立思考与自由意志的可能，完全按照社会的准则而行。

理所应当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所以你被逼婚；理所应当的亲戚对你“嘘寒问暖”，是一种亲情的体现，你要接受。

这正是这个世界的荒谬之处，一方面它以着愈来愈理性规则教会人们如何做，怎么做，让这个世界各项效益变得更好，人也从中受益，另一方面又隐性的压迫着人，把人纳入这一体系之内，为其体系服务，人丧失了自由与自主，沦为维护这个合理体系的工具与奴隶。

我们断然不能说这样的社会是不好的，因为一切的益处是实实在在地作用在了人的身上，使得人生活得更好，可是我们也不能说这样的社会是好的，人沉溺于那些美好的物质生活之中，丧失了批判与思考，人被社会所绑架，人的价值又在哪里呢？

于是荒谬存在主义应运而生，看清了这个社会的本质，看清了体系准则的荒谬，身处在这样的社会，可为也可不为，一切随意，随风飘摇。命运早已写定，规则已经摆好，社会已经成型，既然如此，何必挣扎。生也好，死也好，同意也好，拒绝也好，都不能改变，那么就只是活着吧。感官上的开心，身体上的愉悦就好，精神呈现一片虚无。

他放弃与这个社会的良性互动，这是被动的接受着；放弃了将自身纳入这一美好体系之中；放弃了最虚伪的掩饰，呈现最真的自我。他呈现出最自然的本真：他不像小孩子那样对世界充满好奇。他早已看破了世界的本质，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感官的新鲜而没有精神的振奋。他也不想像大人一样认清现实去热爱，他对待现实的内心一片平静，就似乎从来如此。

他觉得一切无所谓，结婚也可不结婚也可，遇事遇人，答应也可不答应也可。他没必要为别人而活，也没必要违背自己的本心说谎话。“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要演戏作假”。那些热爱生活或者反抗生活的，不过是另一种情况下自欺欺人，对于现实世界的谄媚。

“一切都是自然的”是书中常出现的一句话，万物归其本真，一切都没有意义，意义不过是人强加的。正如我在《自然而然过年》中说的：无论亲戚怎么说，它始终只是几句话，只是客观存在的字词组合的语句。一切都是自然存在的，一切只是自然的属性，他只是接受并客观的看待，而不投射主观意愿与情绪。

可是现代社会连这样一个“自然人”都不能接纳，他成为整个社会的“局外人”。加缪的《局外人》写的正是如此，主人公默尔索杀了人，法官、民众、检察官却不以据其事实下判决。而是因为他“在母亲葬礼上没有哭”，不信基督教，常常怀有冷漠的态度，不积极融入他人，以此来给他定罪。整个社会不允许他那样，他与社会要求的背道而驰，

当默尔索的律师质问检察官“究竟是在控告他埋了母亲，还是在控告他杀了一个人”时，检察官正色道：“我控告这人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

“他的命运并不取决于那件命案的客观事实本身，而是取决于人们如何看待他这个人，取决于人们对他那些生活，对他的生活方式，甚至生活趣味的看法，实际上也就是取决于某种观念与意识形态。”他只是没有做这个社会要求他的本应该做的事，所以他有罪。

正如《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律师说“玛莲娜最大的罪是生得太美丽”，在一群肮脏、粗鄙的小镇居民中，是不允许美丽与优雅的，于是美丽与优雅成为了一种罪。同样的，在一个体系完整的社会中，是不允许一个人如此随意自然，对于万事万物漫不经心的，于是默尔索就有了罪。

无法否认的是默尔索确实杀了人，处于一种近乎无意识的状态下杀了人，可是法官认为他的冷漠对于母亲死亡无谓的态度在精神上杀死了母亲，所以有罪。“一个在精神心理上杀死了自己母亲的人，与一个谋害了自己父亲的人，都是以同样的罪名自绝于人类社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前一种罪行是后一种罪行的准备，它以某种方式预示着后一种罪行的发生，并使之合法化。”

现代当然很少人能如此的离经叛道，背离整个理性社会，然而我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局外人”。

从过年就可以看出一二，回乡也好，探亲也好。各个地域的人，各个家族的人，各个文化水平的人，以及各个年龄段不同的人都有着不一样的话语圈子，每一个话语圈子就是一个局，而我们有时候面对着属于他们的局，我们始终进不去，始终是“局外人”。

有一句笑话叫做：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在快手我在抖音。现代是一个信息时代，同时也制造出了一个个信息茧房：在信息传播中，因公众自身的信息需求并非全方位的，公众只注意自己选择的东西和使自己愉悦的通讯领域，久而久之，会将自身桎梏于像蚕茧一般的“茧房”中。

接受怎样的环境，成为怎样的人。从小读国学与读西方哲学人的思维肯定不一样，同样的生活在乡村与生活在城镇的人也不一样，甚至从事的职业不同也会带来不同的专业思维习惯，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局，有的人能够很容易的融入局中，有的确实天堑大的差距，不能融入。

虽是“局外人”，也要理解是“局里人”生活的那片环境孕育了他们。所以常说不能固步自封，就是要开阔眼界，不要自认为自己是永远正确的，否则将永远困在一个茧房里。

过年这是一个痛苦而欢乐的过程，痛苦在于你必须面对很多可能不太适应的人，但是欢乐在于见识形色各异的人，参差多态才使得世界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