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星期，放假的最后两天。我坐在妈妈的车上，沉静地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呼啸而来的风拂过我的脸颊，虽是在冷若冰霜的寒冬，我却未感到一丝刺骨的凉。也许，我已经习惯了吧？

在一家烧烤摊前，驻足着两个穿着gl中学校服的女生。她们一身墨蓝，不时嬉笑着，打闹着。车经过她们的身边，女生们突然不再打闹了。她们愣愣地看着我，我也愣愣地看着她们。

“这不是xxx么......”“好久没看到她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和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低声交谈。

她们在说我。我睁大眼镜盯了她们好一会，还是没能记起她们是谁。我连小学同学的名字都忘完了，还谈什么相貌？

后来我终是没能记起。那是小学毕业后的两年，我第一次看到了我本该上的gl中学的学生。

我的校服和她们有所不同。妈妈说我的校服好看，红白蓝的。我笑了笑，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校服即使再丑，学校即使再差，能和好朋友在一起就很满足了。可惜，上天没能如我的愿。当初它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选择和s一起去gl中学，一个是去参加一中的面试。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我不知道友谊的可贵性。一中离家很远，现在能回家都是一种奢侈。七天回一次家，曾经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现在对我而言却有着不可言状的陌生。曾经的同学我也很难再见到。别说是小学同学了，连gl中学的学生两年了只见过一两次。故乡和我的距离好像变得很远。

两年了，我每次难得回一次家，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学习打游戏看书。我或许从那一刻就知道，窗外再绚丽的风景也与我无关。邻居一个胖胖的女生，当初是和我一起上同一个小学的。偶尔一次回到家，妈妈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你看，zqy躲在她的房间偷偷化妆。我打开窗户，看到她坐在窗前捧着小镜子，拿着口红仔细地涂着自己的嘴唇。许是察觉到我在看她，她不一会就把窗户关上了。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失落感。她变得成熟了。她不再是以前和我一起傻傻地站在街头吹着冷风的zqy，她不再是以前放学和我一起走回家还一边聊最新电视剧的zqy，她不是了。窗外的风透过帘子涌了进来，我低下头，看着水里映出了我的影子。

期中考的前后几天，隔壁那栋黄色大楼的老奶奶去世了。走时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她离开的消息是在离去后的几天旁人才知道的。

那之后的第二天我是被恼人的哀歌吵醒的。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拉开窗帘，那栋黄色大楼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气息。远远望去，好像有些掉漆了。混合着过路汽车扬起的沙尘的雨，下了无尽的几天几夜。

风肆意地刮过我的脸，书包带子被吹得飘了起来。坐在爸爸的车后座上，我有意无意地问起了老奶奶的状况。

“她，什么时候走的？”我的话语被迎面吹来的风带远了，整个喧嚣的城市仿佛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前几天吧。”爸爸没有回避我的问题。他从不忌讳和我说“死亡”之类的词。他说人总是会经历生死，说多了就不会觉得它是多么的令人惧怕。

“是被火化了吗？”我试探着问。

“早就是了。几个人抬着她的骨灰盒去了西山，埋在了一栋别墅里。”我看不清爸爸的表情，只看见路边泛黄的叶子被风吹得寂然落下，落在了一片黄绿黄绿的灌木丛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件事了。每天他们的脸上该有的微笑还是会有，小孩子们也一知半解地在一旁散播消息。我经过一家似曾相识的理发店门前，里面的阿姨熟练地开始了她的“洗剪吹”。旁边那棵从我出生到现在的枇杷树，零零星星地散落了几片叶子在泥泞的湿土中。

去外婆家时路过了以前的小学。从小学的另一侧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学生。女生嘻嘻笑着拍着那个男生的肩膀，男生善意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我的记忆好像开始凌乱了，这一切不是我曾经见到的样子，不是的！过去的他们，可以互相开玩笑，玩真心话大冒险，那时候所有人都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都是胡乱敷衍一个答案了事。他们都把自己的心事埋在心里，有那种欲言又止的举动。可是现在，我对他们觉得陌生。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他们开始肆无忌惮地和各种身份的人来往，身边的女朋友男朋友很多很多......我整理好思绪，伸出手哈了口气。我的手好像在寒冬和狂风的洗礼下逐渐变得粗糙。曾经这里的风，夹杂着他们的欢歌笑语，夹杂着初春时的第一缕阳光和花瓣上露珠的气息，夹杂着同学之间深厚的情谊......好像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曾经和她说，以后我们还会见面，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然后逐渐的，被岁月磨平了想她的棱角。仿佛我的心上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从来没有。

小时候和我一起蹲在家门口玩沙坑的小伙伴，长大后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漠和不屑。她们带给我的，除了故作成熟，还有假装稳重。

小时候的雨是清亮清亮的，风是柔和柔和的，所有人的笑容都是真心的。长大后一切不再......

我后来还是回到了家。那只坐在床上坐了十三年的小熊，眼眸也逐渐灰暗了。

故乡的风，终是变得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