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不美，说真的。她从未有过一套化妆品，她不需要也没必要，因为脸上的缺陷是无法简简单单的用粉饼盖之。就是因为这个，她嫁给了父亲，也只能是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外地人。1991年的夏天，他们有了我。还依稀地记得母亲曾对我说，我和父亲是她的希望，我那时还太小，不明白何为希望。

我的小学是在母亲的自行车上度过的。当丁零的车铃响起在小弄堂里，那脱漆的墙面被零碎的阳光映射成古铜色，愈发显得沧桑。多少次了，我抱怨过母亲父亲，怨他们不能给我一所大房子，而是这样一个破旧的家。

睡意蒙眬在清晨的雾霭中，寒风吹来，微冷。我把小小的身子向前挪动，粉嘟嘟的小脸蛋贴着母亲的背。那时，天真的我想象母亲的背就是一堵墙，墙外再冷，墙内依旧春风飘荡。夜晚，同样的小弄堂，同样的我和母亲，路灯发着苍白的光芒，看不清路面上的东西，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骑着，生怕连车带人栽倒在地。而那时的我多半是睡着的，待到家门口，母亲就连着车和我一同抬进门槛。

自行车上的日子是幸福，我只需站在校门口，探出半个小脑袋，就能看见母亲，然后便捧着小书包，屁颠屁颠地奔向我的专用车位。

而幸福永远掺杂着一些泪的涩。母亲有一嗜好，便是爱翻看我的作业，那是打我小学起便形成的了。对于小学时简易的运算，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就会一题题地为我纠正。上了初中情况就不同了，想要看却也看不明白，至于周记作文仍是常有翻阅的。岁月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它让我的作业垒得更高，也让我的母亲更加苍老。几年前，母亲还未有白发，而今，黑白交织，分不清谁是谁了。我才猛然意识到这个拉扯了我十七年的女人已大不如前了，她以自己的青春喂饱了稚嫩的我。我是漆黑的夜里寻不到路的羔羊，充满无助与彷徨，而我的母亲，是让不成器的我活得更好，就觉着幸福的人，这17年里，她的生活状态，就像推着那载着我的自行车，又生怕我跌落的情形。也许她能给我的只有这些，一所掉漆的老木房，一个开货车的父亲，一双三百多的李宁鞋，一辆载我长大的自行车。够了，满盈盈的，都是爱。人生的路不管有多远，母亲会陪着我走下去，相信这点。

以前，我跌跤，母亲拉起我，拍去我身上的尘土，将我扶上自行车，指着前方说那是路的方向。

有一天，母亲会成为我的“孩子”，那时候，我会领着两脚哆嗦的她向前，并在她已不灵光的耳旁，告诉她路在前方，幸福也在前方！